('他平静地叙述。
没有责怪,没有埋怨,南蓁只听出一丝悲哀。
这悲哀犹如利刃刮骨,一片片将她内里剖开,血淋淋地逼着她忏悔,“你说过的,没有人会永远陪着我,那时你是不是在想,只要再忍耐一下,再一下就好,只要甩开了我这个累赘,你就又是自由自在的一个人了?”
陈厌淡如死水的语气哀恸得让人想要大哭一场,“为什么你们都要丢下我,错的到底是我,还是你们?”
心尖倏地收紧。
他漆黑眼眸里碎裂的浮光让南蓁心如刀绞。
直到陈厌近乎残忍地将这一切在她面前摊开,南蓁才惊觉自己从没真正领教过他的深刻。
是啊,她有什么资格质问他?
真正罪恶的人,难道不是她吗?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让事情变成这样...我......”她脸色苍白如纸。
事情到了这一步,南蓁连解释都显得无力。
无论是游静云还是陈朝清,亦或是她自己,他们对陈厌的目的都不单纯。
游静云想借他获得陈朝清的爱,陈朝清一定也是想利用他做点什么。
可这两个人对现在的陈厌来说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南蓁。
他充满依恋的眼神,受伤又隐忍的痛楚,此刻他眼底近乎绝望的苍凉在说:能够伤害他的人,只有她一个。
仿佛置身悬崖边沿,不断从身边穿梭而过的疾风随时能将她裹下崖底,摔个粉身碎骨。
这是她活该的下场。
从她决定接受陈厌留下来的那一刻就注定她不得善终。
但陈厌有什么错呢?
即便有,也是她错在先。
少年消瘦的肩膀背负着巨大的黑暗,孑然地在这世上行走。
像海上漂流的人,除了抓紧唯一的那根浮木,他一无所有。
而南蓁就是那根浮木。
夜色蒙蒙。
南蓁素白的面容不知何时变得一片冰凉,负罪感不断灼烧着她每一根的神经,尖锐的愧意和内疚紧紧绞着她的肺腑。
她莹润的褐色眼眸如同迷失方向的白鸽,迷惘地让人心生怜悯。
“陈厌,你听我说,我...”
“嘘。”
陈厌抬手,冰凉地抚过她脸颊的潮湿。
像在擦拭一件无上至宝,他要她光亮如新。
“没关系,你什么都不用说。”他低垂的眼帘如同高高在上的审判者,仁慈地宽恕了她身上所有罪孽,“我不怪你。”
南蓁心头狠狠一荡。
像从高空坠落的人解开了降落伞,挣脱掉束缚的同时,无尽的下坠感让她惶惶。
她隐隐有种错觉,自己正在被他放逐。
夜风渐渐温柔。
吹起南蓁身后的长发,丝丝缕缕飘向陈厌。
他深不可测的眼底像一面镜子。
镜子里的人只是一只透明的罐子。
里面装着什么,他一清二楚。
南蓁突然觉得他好可怕。
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将另一个人完全看透,并不知不觉将她掌握在手里?
陈厌微凉的指尖来到她的下颌,轻轻握住,抬起。
一滴泪坠落。
他接住,端详。像在做某种实验,他极端专注的样子太过病态,南蓁身形几不可察地抖了抖。
“你在为我哭么。”他问。
没有了方才的冷戾和残酷,他语气甚至带着几分孩子般的天真。
巨大反差带来的扭曲感让南蓁湿漉漉的眉眼不禁收紧。
下一秒,陈厌眼中的阴影骤然盛大,仿佛有了生命力般发出强烈地搏动。
怦
蓦地,他一把将她扯进怀里,如从前许多次那样,他低下头,依偎在她颈项,让她的味道深深充斥在他每一次呼吸里。
南蓁木木地僵在那,像个生锈的机器,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行动和表情。
横在腰间的那只手不断收紧,几乎要将她折断。
“南蓁,我好高兴,你还会为我哭。你还会为了我,这就够了。”他黯哑的嗓音压抑着某种难以言说的兴奋,还有一线卑微的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