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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旧日谈上(1 / 2)

('1.

“宋悦同学,就请麻烦你帮忙送我把这份作业送到陆怀宴同学家那儿了。”

J市一中高一四班的班主任沉雅是个戴着副玫红眼镜框的中年女人,她教书多年,经验丰富,气质温柔淑婉,平时就连说话都是缓和轻柔的,但在面对那位刚进一中便得了个“混子”称号的陆淮晏时,难免语气里还是透出了些无奈和气馁,

“也是赶巧他和你住在一栋楼里,不然他这学生的作业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送过去才好啊。”

宋悦闻言嘴角边扬起一抹弧度,她点了点头,乖乖地伸手接过了沉雅手中的教辅材料,声音温柔:“没关系的,沉老师,我知道了,今天放学我就给他送过去。”

宋悦自从哥哥去世后闲暇时间便很少出门,她性格内敛沉默,平常时间也没什么朋友,只好在成绩耀眼出色,能够宽慰一下自己死去的亲人一份安心。

对于自己楼下的这位同班同学的混子住户,宋悦也是今天在沉雅的口中才知道的。说实话,她也不是很想跟这位前不久才因为打群架而受伤在家休息的陆怀宴同学产生什么交集,但身为本班的班长,帮助一个近在咫尺的同学送份作业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宋悦也是这么想的,在一番漫长的自我安慰之下,好像就连平日里一向难熬的晚自修都过得快了快了不少。

老旧的安置房隔音并不好,邻里街坊之间的谈闹声也总是吵吵嚷嚷地叫人心烦,但今天手抱着一摞教辅资料的宋悦却不那么想,她正跟个乌龟似的慢悠悠地挪着步子上楼,就见这“陆淮晏”同学家的门口站了一个小混混。

那个混混嘴里搓了口唾沫,朝着他家房门前狠狠吐了一口,尖锐骇人的狼牙棒在那混混年轻脸庞的衬托下生了点搞怪可笑的突兀感,“陆淮晏!!你大爷的还打算不还钱是吧?!!别以为你妈死了就人走债消了!!!你每天像只下水沟里的老鼠一样躲躲藏藏就不觉得可笑吗?!!”

“早知道老子上次就把你那一条腿给打断了,看你还敢不敢跑了?!!”

像是嘴里吐出来的宣泄还不够解气,那混混接着又是狠戾地连踹了好几脚安置房房门那破旧生锈的铜制面板,

“你就是个贱货,跟你妈一样的贱货!!!”

宋悦后退了几步,她不住地捂着嘴,有些害怕地瑟缩了下身子,整个人都陷入退与不退的两难境地之中,退了,万一弄出了动静,会将这个本就在怒火之中的混混给惊扰;不退,又要担忧这随时有可能目标转移导致自己被揍的不利局面。

她想了想,小心翼翼地向后挪动了自两下自己的步子,将身体尽可能的隐藏在了楼道上那混混的视野盲区之中。

可还没等宋悦刚掩蔽完自己随时有可能暴露在危险之中的身躯,就听得“嘭”的一声闷响,那个被混混吐了唾沫还踹了好几脚的摇摇欲坠的老旧房门就这么措不及防的被打开了。

那混混显然是没反应过来的,对面的拳头来得很快,在将他整个人压制着噗倒在地后,又是掐着他的脖子疾而准地将其攥在手上的狼牙棒占为己有,局势逆转,反倒是原先嚣张着叫嚣地人吃痛地在其手下挨了好几根闷棍。

“还叫不叫?”

宋悦听到了平常在班里一向冷漠无声地人那清冽的声音,“我问你呢,还叫不叫了?”

混混脑子本来也不大聪明,被措不及防挨了一顿揍的情况下连话都憋不出来,少年见他不说话,又是一抡闷拳砸到他的腹上,“你要是想今天死在这里的话可以选择保持沉默。”

陆怀宴的话冷而恶毒,不由得让那混混哆嗦着咬牙闭上眼:“不叫了……我、我不叫了。”

“道歉。”

陆怀宴又道。

“什、什么?”铁锈味的血像是倒灌进混混的口腔,他两眼发昏,几乎是强行让自己保持镇定才勉强从嘴里吐出来了字。

“我说,”陆怀宴手掌紧紧掐着那混混的脖子,几乎是要叫他窒息,“让你向我妈道歉。”

脖子间不断向内收拢的力道越来越重,窒息感扑向了那混混的全身,他眯了眯眼,觉得自己连气都要喘不上来了,在生存与本就没有什么本钱的脸面之间,他果断选择了前者,

“对、对,对不起……对不起!!”

“滚。”

陆怀宴本来就不喜欢这种繁杂于心的斗殴,在听到了那声“对不起”的道歉后浑身沸腾着的血液很快便降压至了冰点,

“滚吧。”

那混混一见得自己得了命,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向了楼梯口,宋悦压根就没见过这种血腥暴力地场景,整个人都怔愣在了原地,连挪动的力气都生不出来。

也幸好她躲在死角,又是在暮色渐沉的黑夜里,就是着混混的神经没来得及搭稳,他本就是刚从九死一生的险境中挣扎出来,无意间想获得新鲜空气的喘息的一撇眼,又见到了跟鬼魅似的悄无声息躲着的宋悦。

“啊!!”

那混混逃跑的力气又加大了不少,“救命啊!!有鬼啊!!!”

不知道是宋悦脸上的表情太过于淡漠,还是因为宋悦那双透不出光的乌黑眼睛在这种场合下实在有些吓人,那混混几乎是魂飞魄散屁滚尿流地跌下了台阶,宋悦觉得好笑,抬起眼,对上了陆怀宴那双与自己相同黑沉的眼睛,

“嘿。”

陆怀宴也不知怎么的,伸出手向抱着书本的宋悦打了声招呼,

“这位同学,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一面?”

宋悦于是很自然地接了陆怀宴地话扶着楼梯的把手来到了他的跟前,“当然,我是你的班长。”

宋悦对于这个压根没到学校里正式上过今天学的混子不认识自己的这件事并不感到有多奇怪,只是勾了勾嘴角,接着道:“我叫宋悦,很高兴能够认识你。”

她这么说着,将臂弯里抱着的书递给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混混偷袭了一拳脸上挂了点彩的陆怀宴,“这是你请假离校时落下来的作业,听说你明天就要返校,班主任特意让我回家时顺道给你送来。”

像是在可怜陆怀宴现在这又可怜又搞笑的模样,宋悦说完后顿了顿,说:“如果到时候有没跟上的进度,你可以来问我。”

陆怀宴很自然地就接过了宋悦递给他的那摞书,他低头随意地翻了翻最顶层的那本教辅材料,“班长?”

“班主任还真是有心了,我叫陆怀宴,怀瑾握瑜的怀,宴安醴乐的宴。”

很文雅的名字,照道理来说,能给自己孩子取如此用心名字的家长不至于会让自己的孩子处在一个如此狼狈的境地之中。

宋悦觉得这段话从刚开学没两周就和别人殴打在一块吃了个全校通报处分的陆怀宴嘴里说出来哪听哪都奇怪,但她还是礼貌性的笑了笑,“陆怀宴同学,你的名字很好听。”

“我的悦是愉悦的悦。”

陆怀宴也朝她回予了一抹笑,“那就谢谢你了,宋班长。”

2.

说实话,宋悦以为自己和陆怀宴的缘分就到此为止了。

直到某个晚自习结束的巷口。

几个染着黄毛、叼着烟的社会青年堵住了宋悦的去路。劣质烟草和酒精混合的浊气扑面而来,为首那个嬉皮笑脸地伸手去摸宋悦的脸蛋:“小妹妹,一个人回家多寂寞啊?哥哥们送你?”

宋悦只厌烦地蹙了蹙眉头,她抱着书包后退了两步,后背撞上了冰冷粗糙的砖墙,就在退无可退,那只油腻的手即将触到她脸颊的刹那——

“喂!”

一声清喝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锐气划破巷子的昏暗。

宋悦抬眼,心脏猛地一跳。陆怀宴不知何时出现在巷口,他校服袖子胡乱地卷到了手肘,露出的小臂线条紧实,脸上还带着点没擦干净的灰,像是刚从哪个犄角旮旯钻出来。

他手里拎着半块不知哪里捡来的板砖,眼神冷得像淬了寒冰的刀锋。

“几个大老爷们,欺负一个女学生?”陆怀宴一步步走过来,脚步声在寂静的巷子里格外清晰,“要不要脸?”

“哟呵?英雄救美?”黄毛混混嗤笑一声,松开宋悦,转身朝陆怀宴围过去,“小子,挺横啊?知道这片谁罩的吗?”

“我管你谁罩的。”陆怀宴掂了掂手里的砖头,嘴角扯出一个没什么温度的弧度,“滚。”

冲突爆发得毫无悬念。陆怀宴下手又狠又准,专挑人最痛的地方招呼,带着不顾一切的凶悍。

板砖拍翻一个,拳头砸倒另一个,混乱中他也挨了好几下,嘴角破了,颧骨青了一块。但他硬是凭着一股狠劲,把那几个混混揍得嗷嗷叫,最后骂骂咧咧地互相搀扶着跑了。

巷子里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陆怀宴抹了把嘴角渗出的血丝,走到还贴着墙、脸色煞白的宋悦面前。

“没事吧?”他声音有点哑,带着打斗后的喘息。

宋悦看着陆怀宴脸上挂起的彩,青紫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眼,她下意识地摇头,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没、没事……你呢?痛不痛?”

陆怀宴愣了一下,随即扯开一个笑容,路灯的光落在他带伤的眉眼间,竟有几分少年气的爽朗:“这算什么?小意思。”他满不在乎地挥挥手,仿佛刚才那场恶斗只是热身。

现在只刚下晚自习多久,由于预防住宿生的突发事故,校医务室的校医还没有下班,宋悦顺理成章地就带着陆怀宴重新回了学校,然而,当一声不吭乖乖跟在她屁股后面的陆淮晏在来到学校医务室,被校医沾了碘伏的棉签按在他颧骨那片淤青上时——

“嘶!”陆怀宴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他下意识地缩了下脖子,龇牙咧嘴地小声嘟囔,“……原来还是有点痛的。”

宋悦站在旁边,看着他这副明明疼得要命、却还强撑着“小意思”的样子,紧绷的心弦莫名一松,一个极淡、极短促的笑意从她唇边溜了出来,像投入死水的小石子,漾开一圈微不可查的涟漪。

她还没见过像陆怀宴这样又勇又有点傻气的人。

像只逞强的小兽。

宋悦不由得笑了笑,心底那点因他“混子”身份筑起的藩篱,似乎裂开了一道细缝。

3.

期中考试的成绩像一盆冷水,浇在了陆怀宴刚因“英雄救美”而微微发热的头上。

位次稳稳地牢固且不可撼动地占据着倒数第一,鲜红刺眼。

放学回家的路上,少年捏着那张轻飘飘却重逾千斤的成绩单,脚步都比以往变得拖沓了不少。

钥匙插进那扇依旧破旧的房门锁孔里,他却没有立刻转动,只是盯着门板上残留的、上次混混踹出的浅浅凹痕发呆。一种熟悉的、混合着无力和自嘲的情绪沉甸甸地压下来。

“陆怀宴?”一个轻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陆怀宴猛地回神,看到抱着几本书的宋悦正站在楼梯拐角处,她清澈的目光落在他和他手里的成绩单上,眼神里却没有预想中的鄙夷或嘲笑,只有一种平静的、带着点询问的意味。

陆怀宴脸上腾地烧起了来,他掩饰性地垂下了头,下意识想把成绩单藏到身后,动作却僵在半空。他张了张嘴,喉咙发紧,脑子里一片混乱,那句“没事”或者“看什么看”怎么也说不出口。鬼使神差地,他看着宋悦那双沉静的眼睛,脱口而出:

“我……我考砸了。宋班长,你能……帮帮我吗?”陆怀宴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的祈求。

宋悦也愣住了。她本是出于一种看到同学落寞时的本能,想问问情况,那句“要不要帮忙”只是顺口的安慰,根本没想过真的要付诸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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